《丝路密码》第六章 丝绸中鲜活的情愫
夫人,它太精美了,它来得太艰难了。为了它的运输,多少人付出了眼泪和血汗,付出了生命的代价。赛尔丝的丝绸来了,来到了罗马,可多少人在沿途倒下,多少人被风沙吞没,多少人再也难以重返罗马了。”昆塔说着说着,话音变得悲哀起来,“有个希腊朋友,为了采购和运输这些丝绸,他就长眠在路上了,他的躯体被渐渐地风干了,被黄沙和灰尘慢慢地掩埋了。是的,这些丝绸,它的价位很高,它不仅精美,它不仅走过了万里长途,还包藏着许多鲜活的生命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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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朋友们好,很高兴在慕尼黑,在啤酒的香味里,跟大家相会,跟大家一起回顾历史深处的罗马帝国的故事。”博努瓦说。
是的,公元前一世纪的罗马人,对丝绸怀着奇妙的猜测。
博物学家老普林尼告诉罗马人,丝绸这种妙物出产的东方太远太远了,在天边一样的东方,这个东方国家叫赛尔丝。赛尔丝,就是:丝绸,丝绸之国。
老普林尼说赛尔丝人很神秘,红头发,蓝眼睛,嗓门很大,却没有语言,不爱跟其他民族交往。赛尔丝的男人们住在森林里,从树叶上揪下白绒丝,运回家,泡在水里,让女人们捞出来,晾干,络成团子,再织成丝绸。
丝绸经历了极端复杂的生产技术和生产工艺,故而才能出乎意料的柔软和细腻,绚丽多彩,琳琅满目。
西方人对古代中国的概念相当模糊。尽管西方人非常渴望了解东方和丝绸,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,他们的知识却始终停留在传说和神话的水平上。
希腊人说,老普林尼不对,赛尔丝人用来纺织丝绸的丝,不是从树上扯下来的。赛尔丝人的国家,有一种小动物,叫赛尔,赛尔比金龟子大两倍多,很像在树下结网的蜘蛛,它们跟蜘蛛一样,也有八只脚。
赛尔丝人把赛尔饲养在一个个特别拦起来的地方,防风又防寒。赛尔这些小动物的产品,就是异常纤细的丝。它们吐出丝后就绕着脚缠卷,卷成一盘一盘的,供人们使用。
卡米尔忍不住自己的笑:“太智能了,赛尔,用自己的脚把自己的丝卷成一盘一盘的,供人们使用,简直是神灵了啊。”
“山水阻隔造成了种种误解,没有交流就不可能有正确的认识。”博努瓦说。
慕尼黑的啤酒馆里,回荡着博努瓦与罗伯特不同的稳健而沉静的声音……
曙光照亮了慕尼黑最高建筑的尖顶,照亮了慕尼黑的街道和广场。在欢送人群摇动的手势下,德默号和爱福号越野车一前一后驶出慕尼黑。
车上,博努瓦在继续讲解,听众变成了卡米尔。
古代罗马人和古代希腊人关于赛尔丝国和丝绸的认识和说法,今天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了。但来自帕提亚的东国丝绸,确确实实风靡罗马,让古代罗马人如痴如狂,希腊人也一样。
罗马妇女爱穿丝绸衣服,呈现她们的身体曲线,以致败坏了社会风气。元老院发出命令,禁止在社交场合穿着丝绸服装,但无济于事。
古罗马城内,出现了专售东国丝绸的市场。罗马市场中的丝绸都来自帕提亚,价格为帕提亚所控制,胜过同等重量的黄金。
“那时候,罗马文明已经高度发达,希腊文明也很发达,产生了许多伟大的政治家、哲学家、文学家和艺术家,罗马帝国的军事实力也很强大,老克拉苏之后,罗马出了很多优秀的军事将领,还有一流的航海技术。罗马人既然如痴如狂地喜爱丝绸,为什么不向东方去探索一条直达中国的通道呢?”卡米尔问。
“探索。”博努瓦说,“尽管艰难连连,险阻重重,古代罗马人为开拓欧亚商道做出了不懈的努力,今天的考古发现证实,他们也获得了令人惊讶的成功。”
当时,阻挡古罗马商人的主要障碍有两个。一个是地中海的海盗,多如牛毛,他们专门袭击来往于罗马与希腊之间的商船。另一个是中途国家,如帕提亚等,寄望于转手利润,故意断绝商路。
古罗马曾经出动军队围捕地中海的海盗,六个星期收拾了上千艘海盗船,把上万名海盗投进大海,俘虏海盗多达两万人。但海盗之害不可能毕于一役,罗马与希腊之间的商船战战兢兢,更谈不上去印度乃至中国进行远途贸易了。
中东的帕提亚直到东边的匈奴,每个中途政权都对东国汉朝源源不断到来的丝绸、陶瓷进行垄断收购,再转卖给西方人,获取巨大利润,他们因此成了丝绸之路上的巨大障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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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障碍,就有力量克服障碍。
凯撒,是罗马的执政官、独裁官,凯撒等人,在老克拉苏失败于帕提亚之后,并没有屈服和退缩,而是继续以军事和外交手段打通中东商道,勇敢的商人也在行动。
伟大的希腊商人马埃斯·蒂蒂亚诺斯,组织考察团队,历时七个月,从地中海到赛尔丝进行了一次商路考察和少量贸易,运回的古代中国丝绸震动了罗马。这是有确凿的历史记载的。
罗马人得到了马埃斯·蒂蒂亚诺斯直接从东国购买的丝绸,轻柔细软,华丽多彩,其优良质地远远超过了罗马人的棉毛纺织品。
卡米尔说:“这个,我看到的资料说,在隆重的庆典仪式上,罗马大帝凯撒向罗马臣民展示了他得到的东国丝绸。庆典之后,凯撒穿着丝绸长袍到罗马剧场观看表演,华丽的丝绸让在场的贵族和贵妇人们不胜艳羡。”
博努瓦说:“是啊。很快,丝绸服装卷起罗马社会的服装流行风,东国丝绸的价格扶摇直上。”
青年商人安德鲁·昆塔男爵,从波河边到罗马闯世界,做生意。
昆塔召集朋友菲利普和迈克尔喝酒,对他们说:“伙计们,看到了吗,以前厌恶经商的罗马人开始热心做生意这个行当了!我们有经验的商人岂能坐视不动!马埃斯·蒂蒂亚诺斯从希腊走到了东国赛尔丝,那个出产丝绸的地方,真正的出产丝绸的地方,购买丝绸回来销售发了大财。我们为什么走不到呢?我们也可以走到。”
菲利普和迈克尔说:“是的,我们也可以走到啊。不管多远,有人走到过,我们更应该能走到。”
昆塔说:“他用七个月,我们说不定六个月就走到了。我的朋友,希腊人普拉斯,会赛尔丝语言,人很聪明,又年轻,加入我们的团队,采购东国人的丝绸没有问题了。”
至于资金,本钱,昆塔说:“罗马很多有钱的人,希望他们的钱变得更多。买来赛尔斯人的丝绸销售是个好主意,但他们无法直接经商,也没有本领走到赛尔丝。可以劝他们的夫人为我们做风险投资,拿着他们的金币,登上征程,前往东国,大展宏图。”
卡米尔问博努瓦:“曾经看不起商业活动的罗马人开始风靡学着希腊人做生意赚钱了。可是为什么罗马富翁的金钱归夫人管呢?”
博努瓦道:“不能简单地说罗马富翁的金钱归夫人管,只能说安德鲁·昆塔的眼力比较刁钻,他看到了罗马金钱的暗流是在如何涌动的。”
罗马帝国的城镇,街道上,弹奏着日复一日的优裕生活的旋律。
无论昼与夜,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辆拥挤在街道上。车辆由驴子和骡子驾驶前行,人则有的步行,有的骑马。有各种档次的轿子。上面架有华盖,窗上有布帘遮光,内部有松软适度的睡榻。这是高级的。低级的呢,仅可称作简易的肩舆。
有人从轿子和肩舆看到商机,组织奴隶们进行服务。
在轿子和肩舆旁边,运输货物的马车来来往往。它们装载着谷物、香料、香水,也装载宝石、陶瓷和丝绸等奢侈品。装着许多细颈双耳罐的马车,是载酒的。那些双耳罐,曾经拥挤在船舱里,在普提欧利或者奥斯蒂亚被卸下船,上了马车,它们的去处,是那些遍布罗马的欢宴场所。
博努瓦说:“普提欧利,是古罗马时期一个重要的商务港口,位于今天那不勒斯湾的波佐利镇,后来,奥斯蒂亚也慢慢地崛起了。”
除了双耳罐,还有占满了整个车厢的巨大酒囊,后面有管子。在一家酿酒企业门口,奴隶们正通过那根管子往酒囊里装酒。
马车,罗马人的马车也用来运输油料、鱼酱、橄榄和来自高卢地区的陶器。公元前一世纪和公元一世纪,罗马帝国的新领土高卢以生产优质陶器而闻名,这种陶器压印有各种装饰图案,表面为闪亮的珊瑚红,上面常有制陶工人的私人戳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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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家临街的店铺,青年商人安德鲁·昆塔正在向一位漂亮的贵妇人讲解高卢红陶:“这种暗红的光亮是高卢红陶独有的,夫人您看,它可以跟昂贵的金属器皿媲美,金、银、铜,都没有它光润、晶亮。”
贵妇人说:“是的。谢谢你告诉我这些。我想看一看你那边的货品,丝绸。”
昆塔跟着贵妇人来到商铺的另一边,高高的货架上,三种丝绸有意地垂下来,像美丽动人的瀑布,只可惜不多,种类较少,色彩单调。
昆塔不失时机地说:“夫人太有眼力了,我正要向您介绍呢。这是来自东国赛尔丝的丝绸,是希腊人马埃斯·蒂蒂亚诺斯刚从赛尔丝运来的。赛尔丝又叫东汉国,就是那个世界尽头的国家。太精美了,夫人,特别适合您这样有身份的人穿着。你摸摸看,摸摸看。”
夫人说:“啊,这可比羊毛光滑得太多太多了,像水一样光滑呀。做一身长裙,需要多少钱的丝绸呢?”
昆塔说:“仅仅需要三十枚金币,夫人,或者三百枚银币。”
“天哪,差不多要我家先生一年的收入了。男爵先生,你要得太贵了。”
“夫人,它太精美了,它来得太艰难了。为了它的运输,多少人付出了眼泪和血汗,付出了生命的代价。赛尔丝的丝绸来了,来到了罗马,可多少人在沿途倒下,多少人被风沙吞没,多少人再也难以重返罗马了。”昆塔说着说着,话音变得悲哀起来,“有个希腊朋友,为了采购和运输这些丝绸,他就长眠在路上了,他的躯体被渐渐地风干了,被黄沙和灰尘慢慢地掩埋了。是的,这些丝绸,它的价位很高,它不仅精美,它不仅走过了万里长途,还包藏着许多鲜活的生命……”
在贵妇人犹疑不定的当儿,安德鲁·昆塔说:“波河边,我在那里有个仓库,丝绸的颜色更多,夫人若想挑选的话,且待几日,就运来了。”
贵妇人眼中忽然放出光辉:“波河,男爵先生,我以前也在伦巴第平原。”
“夫人,太好了,认识你太幸运了。”昆塔说,“阿尔卑斯山遮挡了寒风,伦巴第平原土地肥沃,植物茂盛,景色优美,冬季温和多雨,夏季炎热但却干燥,夜间甚至会感到有些微凉呢。”
贵夫人笑道:“即使在最热的天气,阴凉处和室内都很凉爽,最适宜谈情说爱了。”
昆塔也笑说:“想必夫人在那里留下了浪漫的记忆,夫人这么美丽,追求的人不知有多少呢。”
“米兰的服装,我非常喜欢。”
“波河边的城市,孕育服装设计师。就说米兰吧,罗马半数以上的服装在那里制作。我这边有上好的葡萄酒,可以请夫人赏光喝一杯,我们来谈谈服装和丝绸吗?”
贵妇人盯着昆塔看了,笑道:“好主意。”
昆塔请贵妇人走进内室,拿出酒来与夫人共饮,并开始了投机的交谈。
昆塔说:“我组织了一个商队,万事俱备,不日启程。我们的目的地就是赛尔丝,那个遥远的遥远的……远在天之尽头的地方。”
贵妇人说:“赛尔丝,那个神秘的出产丝绸的地方,你们真的能走得到?”
昆塔说:“当然,有志何惧路远。夫人若愿意向我们的商队追加点投资,一年后就成了拥有很多东国丝绸的货主,千百倍的利润回报,自己穿用就更不在话下了。”
贵妇人说:“你怎么有这么多的好主意啊?”
安德鲁·昆塔的同伴,菲利普和迈克尔,也分别在各自的朋友圈子里征求风险投资。
菲利普说:“直接去赛尔丝采购丝绸来罗马销售,利润多少你可以设想了。”
意欲投资的罗马人说:“我的钱给你们,确实太冒险了。”
“要不怎叫风险投资、风险合作呢。你不需要拿出全部的财富,不需要,你只拿出十分之一就好了。”
迈克尔说:“小姐,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到遥远的东国赛尔丝购买丝绸,实际上是为您这样的投资人赚取财富的呀!”
“谢谢你们,至少,你们回来以后我就有最好的丝绸衣服穿了。”
男男女女的罗马富人,大多都愿意支持昆塔丝绸商队的超远距离贸易,他们对精美的东国丝绸充满想象与期待。